亞洲歌姬─鄧麗君
作者Allison-Tseng
楔子─
一九九五年五月八日,當歐洲正沉浸在德國投降五十週年歡慶的同時,從泰國清邁傳來一個震驚全球的消息,我國旅日紅歌星鄧麗君小姐因氣喘而劃下了生命休止符。一夕之間消息傳遍台灣大街小巷,九日晚間電視台即分別推出她的紀念專輯,據聞當晚的街道人車驟減,大家都守在電視機前留意任何有關她的新聞消息,關心的程度僅次於當年先總統蔣公逝世。
於是,人們首次看到鄧麗君的廣大魅力─在她過世之後。
爾後,台灣的媒體展開拉鋸戰,竭盡所能的挖、搶、獨家…,紛紛報導這位一向旅居海外的超人氣頂級女歌手。在媒體一窩蜂的亂象中,有部分電子媒體,在未徵得鄧家同意之下,擅自播放鄧麗君的遺體內容,此舉引來鄧家家屬和觀眾強烈的不滿,認為嚴重的侵害他人之隱私權,雖然社會大眾輿論不斷,然而卻未聞有任何道歉之聲,對過世之人如此不尊重和無視其家屬的感受,只能說我們的社會賦予大眾傳播媒體太大的規範了!
鄧麗君的遺體由她的三嫂朱蓮 女士和五弟鄧長禧赴清邁善後。同赴彼國的新聞媒體有港、台、日本新加坡及中外數十位記者,每個人都盡力的做了巨細靡遺的報導,以滿足觀眾知的權利。於是那些澈夜守候在電視機前的民眾們就像觀看一齣連續劇般,從鄧家家屬搭機開始到清邁醫院探視遺體、家屬召開記者會等,所有的過程都完整的呈現在國人眼前,甚至還有媒體記者跑到大陸的北京做街頭訪問,讓多少今生與她緣慳一面的大陸同胞都為之淚灑。
同時她的許多CD錄音帶都頓時成了熱門貨,歌迷們深怕慢了就買不到,蜂擁而至的搶購一空,一些唱片行也趁機發了筆小財,相信這些都是全球大眾始料未及之事!
鄧麗君的遺體於五月十一日的深夜由清邁返抵國門,數以百計的中外媒體和民眾守候在中正機場,迎接最後一次回國的鄧麗君歸來。
在此,二度顯見大眾對這位離鄉背井的遊子歌星的擁護。
鄧麗君崛起於台灣、走紅東南亞、成名東瀛、風靡大陸,揚名國際舞台,究竟台灣是如何孕育出鄧麗君這樣一位風靡華人世界、紅遍亞洲的一顆巨星呢?相信這是許多的喜愛她的歌迷朋友和多數的亞裔人士很想知道的一件事。
鄧麗筠﹝君﹞的故事─
一九五○年代的台灣,是個物資普遍缺乏、萬物待興的年代。
一九四九年﹝民國三十八年﹞秋,本籍河北省大名縣的鄧樞﹝鄧麗君之父﹞帶著妻子鄧趙素桂和兩個幼子鄧長安以及鄧長順由大陸隨國軍徹退來台。任職軍人的鄧樞來台後,經常隨著部隊駐防四處遷移,可說是居無定所。一九五一年﹝民國四十年﹞的元旦三子在宜蘭出生,取名鄧長富,希望從此鄧家能夠既平安又順利兼富貴。
一九五三年﹝民國四十二年﹞一月二十九日鄧麗筠誕生於雲林縣褒忠鄉田洋村,田洋村恰巧在龍巖村的交界處,但村民大都屬龍巖村居多。鄧家在鄧麗筠出生半年後即遷往台東池上居住,因此實際住在褒忠鄉的日子並不長,在她走紅歌壇之後,提供給媒體的出生地資料自然而然的說成龍巖村,實為口誤。
細數鄧麗筠的演藝一生,從九歲跟隨九三康樂隊到處勞軍開始揭開舞台序幕,到她劃下人生休止符為止,長達卅餘年。當年九三康樂隊的二胡樂師李成清發現她的歌唱天賦之後,引領她隨著康樂隊到處去勞軍表演,小小年紀的鄧麗筠開始以勞軍的表演換取微薄的酬勞。
李成清是鄧樞的軍中袍澤,又是同鄉,對鄧麗筠疼愛有加,經常自掏腰包幫鄧麗君治裝,其中尤以古裝戲服居多,原來那個時候黃梅調盛行,不論是─「訪英台」、「扮皇帝」或是「郊道」中的反串,小小的鄧麗筠演來絲絲入扣,在大人讚歎和驚異的眼光中,心想;只要假以時日,小女孩定非池中之物。只是很難想像這樣一位在台上唱作俱佳的小女孩,小學時老師給她的評語竟然是「沉默寡言」也許這跟她是「外省人」有很大的關係吧,因為在當時的外省小孩因為語言不通之故,並非每個人都能夠和台灣小孩打成一片。
鄧麗筠的弟弟鄧長禧回憶姊姊第一次的商業性質演出是在她念小學時,有一天姊弟倆到三重蘆洲街上的租車行欲租腳踏車來騎,當時租一次是五毛錢,而且有時間限制,租車行老闆知道她就是那位愛唱歌的女娃,於是告訴她說;「妳唱一首歌給我聽,我就借妳一輛腳踏車,唱兩首就借妳兩輛,而且妳愛騎多久都可以」,鄧麗筠當場就唱了兩首歌給老闆聽,在老闆的掌聲中,姊弟倆各選了一台腳踏車,一直騎到累了才還給老闆,而且是不收費的。鄧長禧回想起鄧麗筠當年這段「以歌交易」的陳年往事,臉上浮現的是對老姐的崇拜之情,不知不覺的又勾起了對姊姊無限的思念和感懷。
一九六三年﹝民國52年﹞鄧媽媽得知中華電台舉辦黃梅調歌曲比賽,就問鄧麗筠要不要參加比賽?鄧麗筠說好,於是鄧媽媽替她報名並陪著她去參賽,在眾多參賽者中,鄧麗筠的年紀是屬於較小的,個子也是最小的。比賽的結果,鄧麗筠以《訪英台》擊敗金陵和楊燕得到了冠軍。
漸漸地,鄧麗筠除了勞軍以外也參加各種遊藝會和校外附近的一些晚會表演,巖然成了晚會的代言人。一九六六年﹝民國55年﹞1月至4月,報名參加正聲廣播公司所舉辦的歌唱訓練班,學習正統的歌唱技巧,歌唱訓練班在當時尚屬首創的此類訓練班,經由學有專精的老師教授音樂理論、歌唱技巧等,在經過三個月的訓練後,結訓時正巧與正聲公司所舉辦的第一屆歌唱比賽頒獎典禮同時舉行,當時冠軍有三位,分別為姚蘇蓉、吳靜嫻與王慧蓮,往後鄧麗君在歌壇上發展均因曾有同公司之緣,受到她們不少的照顧。
在當時演藝的風氣並不開放,只有幾家歌廳、舞廳和餐廳邀請歌手駐唱,現已遠嫁印尼,當年有"長腿姊姊"美譽的白嘉莉曾經在中央酒店任主持人,而楊小萍則在統一大飯店領導演出民俗舞蹈,謝雷在真善美大歌廳客串演出…。
長鄧麗君十歲的大哥鄧長安回憶當時尚在金陵女中就讀的妹妹剛出道的一些片段─「鄧麗君在結訓後不久即經由推薦到國之賓歌廳唱開場。由於當時年紀小,廣受大家的愛護,美黛小姐對她的照顧尤其多,在那段時期裡,鄧麗君每天放學後先回家,再由媽媽陪著搭車由蘆洲到臺北市的西門町,趕著到歌廳第一位出場演唱,母女二人經常是餓著肚子,先唱完第一場的空檔,再到歌廳後面的麵攤吃一點東西充饑,待晚場演唱結束回到家後再由母親煮點宵夜,吃完後已經十二點多了,必需早睡,因為第二天一早還得上學。那時每月的演唱報酬大約是二千元左右,遇到週六或週日則必須中午就要趕到歌廳,因為下午二點即有一場演出。日子在重複的忙碌中度過,雖然疲於奔命,卻奠定了厚實的表演基礎」。
和鄧家交情深厚的魯浩東回憶鄧麗君當時的「練唱」過程是靠著家裡一台舊式的電唱機聽唱片,跟著原唱者反覆的練唱,遇到有困難的時候就用手把它撥回原點,重複的聽、仔細的聽,一直練到這首歌完整無缺的時候才繼續下一首。鄧麗君曾說自己的歌唱老師是「唱片」想必是由此而來。那年的年尾鄧麗君應東方餐廳之邀約開始在那裡駐唱,至此總算有個固定之處,可以暫時免去奔波之苦了。
在歌唱與學業之間擺蕩的生涯,維持了一年多,學校方面因為鄧麗筠請假的次數增加而請家長到校說明,當時的社會風氣較封閉,校方不希望學生淪入花花世界的五光十色中,希望能以課業為重,請家長做選擇。鄧父與教官因言語發生衝突,憤而要女兒辦理休學,於是14歲的鄧麗君就此告別中學的學生生涯,全心投入歌唱事業,就這樣那次的會晤決定了鄧麗君往後在歌壇的發展及至今天的地位。
從十四歲自金陵女中綴學正式踏上歌唱這條路開始,鄧媽媽就一直陪在女兒身旁,並將常常被誤念為君音的筠字改成君字,因而誕生了歌壇的 鄧麗君,鄧母曾說自己很喜歡聽女兒唱歌,也鼓勵她往歌唱之路走,今日看來,若非鄧母當年一念之舉,歌壇史上將少了這一位讓亞洲全華人引以為傲的一代巨星了。
鄧麗君在正式踏入歌壇之後,先後在東方餐廳及國際舞廳駐唱偶而也兼客串性質趕趕場,於是「鄧麗君」三個字漸漸的在娛樂圈之間傳開。在一次的機緣下,接受台視「群星會」的節目製作人慎芝女士邀請,到節目中初試啼聲,藉由電視這個無遠弗屆的傳播工具,很快的打響了 鄧麗 君在全國的知名度。自此,台灣的歌壇崛起了一位「天才女歌星」。
這個時期,一些的歌廳、舞廳如雨後春筍般冒出,於是各方的邀約不斷的湧來,鄧麗君頓時成了炙手可熱的當紅歌星。當時有一家「宇宙唱片公司」也請她錄製唱片。一九六七年﹝民國56年﹞的九月發行第一張唱片《鄧麗君之歌第一集鳳陽花鼓》那時候沒有簽約基本歌星的制度,也沒有所謂的版權及版稅存在,每錄製一張唱片的酬勞是新台幣三千元,銀貨兩訖倒也乾脆俐落。因為鄧麗君的號召力強,唱片的銷售數字扶搖直上,因此出片率也相對的提高。
細數鄧麗君在宇宙時期出過的唱片張數,竟有廿集之多,只是那個時候大多都是一些流行的老歌或由日本歌曲翻譯過來的歌。就連當年有「學生情人」美譽的趙曉君曾經唱過的一首《我一見你就笑》也收錄在鄧麗君之歌第六集的B面第二首,輕快的旋律加上活潑的唱法,很快的這首歌就紅了起來,大家也就理所當然的認為是鄧麗君的新歌,也許至今仍有許多人不知道原主唱人竟然是趙曉君而恍然大悟呢!而十六歲時的鄧麗君便已覺悟「英文」將是未來跑碼頭不可或缺的「工具」,於是,她去美爾頓報名學英文,一方面奠基礎,一方面為自己的歌藝舖路,為加強演唱內容,她也開始對英文歌曲產生興趣,心中想著如果能知道歌詞的涵義,那麼詮釋起來就更得心應手了。
成功不是偶然得來的,從鄧麗君身上看到的是;百分之一的天才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換來的。
一九六九年﹝民國五十八年﹞,在台灣有人稱為鄧麗君年。除了灌唱片、上群星會跑歌廳之外,鄧麗君也嘗試演電影,由宇宙影業公司為鄧麗君量身拍攝的歌舞片『謝謝總經理』。主要演員尚有─楊洋、金石、孫越、柳青、李偉、王哥、李敏郎鐵孟秋、于蘭英等,片中有十首插曲,全部由鄧麗君主唱,並隨片南北登台造勢。
同年的十月十日中視開播,力邀鄧麗君簽約基本演員,並由她主唱開台─也是全台灣第一部國語連續劇『晶晶』的主題曲,隨即推出的『每日一星』也將主持棒交一支給鄧麗君,此節目為每週五晚上20:10~20:30播出2 0分鐘之歌唱節目,配合『晶晶』歌曲的推出,鄧麗君立刻風靡了全省觀眾的心。
十二月七日,應新加坡總統夫人之邀,與侯世宏、楊麗花、姚蘇蓉、 趙曉 君以及香港藝人林美儀等,赴新加坡一週作慈善義演活動。活動名為『群星慈善晚會』援助對象為新加坡聾人協會、兒童協會、痙攣兒童協會、及智鈍兒童協會等四個兒童福利機構籌募基金。自九日至十一日一連三晚在新加坡國家劇場演出。
十二月九日星洲日報做了大篇幅報導;「港台六藝人遠道而來參加義演,主辦當局對其仁風義舉表謝意。」。另外有篇幅介紹鄧麗君在台灣的歌唱經歷,文中並說「鄧麗君能唱輕快的、狂熱的,又能唱抒情的、緩慢的,民歌、小調黃梅調都唱的很好,英文歌也能來上幾首,最近並朝電影發展,拍了部電影─謝謝總經理」當時姚蘇蓉和趙曉君是東南亞的紅星,楊麗花則是台灣歌仔戲名伶及台語電影片酬最高的女星。侯世宏任職中廣,亦是此次慈善演出的我國代表,他表示雖然是參加慈善晚會演出,但是希望能為國家做些國民外交的工作,拉近與彼邦的友誼關係。對初出國門的鄧麗君而言,能夠代表國家出來參加慈善義演,感到無上的光榮,而鄧媽媽自然是義不容辭的陪在女兒身邊囉。
緊接著十二月二十七日又應香港工展會為華僑日報發起之「救童助學運動」義賣白花油活動而踏上香江,第一次到香港的鄧麗君即被無形中的命運繫上她對香港的鍾愛一生。鄧麗君以她特有的號召力為義賣籌得港幣5,100元拔得頭籌,成為一九七○年的『白花油慈善皇后』也是歷年來最年輕的小皇后。接著又受邀於香港歌劇院特別客串演唱十天,以饗歌迷多時的期盼。
十月在香港拍了生平第二部,也是最後一部的電影《歌迷小姐》一樣是她拿手的歌唱片,張沖任男主角,為了隨片登台,可以這麼說;鄧麗君就是從此展開她在東南亞漫長的歌唱旅程的,從一個陌生的城市唱到另一個陌生的城市,馬不停蹄的一站接一站,鄧麗君幾乎是跟著她的名字走。
東瀛之姝─
一九七三年﹝民國62年﹞年中,日本寶麗多唱片公司派佐佐木幸男與渡邊經紀公司代表,到香港尋找適合的外國歌星赴日栽培。當時在日本較有名氣的華裔歌星有台灣去的歐陽菲菲和香港的陳美齡以及旅居日本的翁倩玉三位。當鄧麗君被日本經紀公司的星探發掘後,便極力邀她赴日發展,對當時的國語時代曲已漸漸地走下坡的情況下,鄧麗君衡量整個東南亞國家幾乎都已踏足過,唯獨日本尚未去過。因此幾乎沒有多加考慮就答應赴日觀看那邊的工作環境和歌手的演出情形。
在當年的十一月偕同母親一起踏上日本的國土,花了半個月的時間瞭解經紀公司的運作細節以及合約內容,隨後接受對方安排請一華裔翻譯員佐井芳男陪著鄧麗君母女二人到日本各地的知名古城一遊。
日本人做事的高效率,反映在對鄧麗君的積極上就可看出。自簽約後,即展開馬不停蹄的出片前置作業,包括歌手及商品的包裝以及各式的文宣海報。一九七四年的一月十七日 ,大隊的人馬開拔到香港,鄧麗君在香港仔的舢舨上介紹當地水上人家的生活點滴,拍攝平面以及活動影片。為三月一日推出的第一首日文歌《今宵或明宵》造勢,該曲由山上路夫作詞、筒美京平作曲、高田弘編曲,走的是輕快旋律的曲風,經紀公司並安排一連串的上電視演唱。
那時候的鄧麗君把頭髮剪至耳下,看起來一臉的稚氣並以英文名『TERESA TENG』作為進軍日本歌壇的藝名,但是日本人的日式英文念法經常將她念成『踢泥沙鄧』,讓鄧麗君每次聽到都不禁完薾。初上日本電視螢幕的鄧麗君,操著不熟悉的日文跟主持人對話,有時實在無法溝通,只好以英文代替,卻又換來對方一臉的茫然,真是急煞圍觀的大眾,紛紛替她解圍當翻譯,看著她賣力的配合製作單位的演出,真是難為她了!
不過此舉卻也讓日本的演藝界對鄧麗君這位外國藝人或多或少有了深刻的印象。於是唱片公司乘勝追擊,於一九七四年七月一日推出第二首單曲新歌《空港》─即機場之意。由山上路夫作詞、豬侯公章作曲、森岡賢一郎編曲,在宣傳的『速報』上,鄧麗君用生澀的日文寫了一段話作為對新曲的介紹─我的下一首新歌「空港」是我非常喜歡的一首歌我將會努力的把它唱好,希望各位給我多多的指教─海報上的鄧麗君一臉笑意,右手托髮,並在空白處以中、英、日三種字體簽名。而這首經過鄧麗君與製作群溝通良久、完全針對她的歌路所作出來的新歌,終於將她捧上當年度的六位『最佳新人賞』之一。
在日本歌謠界被列為年度盛事的唱片大賞獎,其中又分為三個項目,一為「唱片大賞」二為「最優秀歌唱賞」三為「最優秀新人賞」於當年度的最後一天在「帝國劇場」發表評審結果,鄧麗君以出道的第二首歌即獲得『日本第十六回最優秀新人賞』確實不簡單,而接著同一首歌在『第七回新宿音樂祭』又獲得銀賞,大約跟她同時期也在日本歌唱界力爭上游的秀蘭則獲得『敢鬥賞』。
在此之前,每年都會誕生一千位以上的歌壇新人,經過一連串的比賽角逐,這也是一般新人想擠入歌壇新星行列的必經之路,但是每年只有幾位幸運者能獲此殊榮,爾後一年又一年淘汰,頂多剩下兩三位而已,不過這個時候的地位鞏固,無論在電視台還是走在街上,都非常受重視與尊敬。
鄧麗君在日本待了五年,每半年必須離境一次,這時候她多半回台灣或安排到香港及東南亞去巡迴演唱。在日期間由經紀公司安排所有的表演行程。除了平常的上電視以外,還要穿梭在大大小小的夜總會走埠演唱。那是由經紀公司承包時段,再讓旗下的歌手輪流去演唱的方式。
當時渡邊公司在日本頗富盛名,旗下的藝人將近有一百廿位,藝人們上電視的頻率頗高,目前台灣專播日本節目的國興和緯電視台,經常可以看到鄧麗君在早年參加的『八時全員大集合』中的一些演出。
平時上歌唱節目只需唱自己的單曲新歌即可,比較輕鬆而沒壓力。但是在夜總會可就沒那麼輕鬆了,必須要接受聽眾的點歌,所以在這種演唱環境之下,鄧麗君學到了藝人應有的工作態度與成敗的壓力,並領悟出事業如逆水行舟、不盡則退的道理。
一九七九年的二月初,鄧麗君因為假護照事件而離開日本,本以為從此不會再踏上日本國土,隔年卻因為歌聲飄揚大陸、亞洲掀起一陣鄧麗君狂熱,而再度復出歌壇。鄧麗君於一九八四年重返日本,以一首《償還》再度走紅睽違了五年的日本歌壇。東家則換成以前寶麗多的老同事五十嵐及舟木稔出來自組的『金牛座唱片公司』。
再次的合作,公司幫鄧麗君找來頗具實力的作詞家─荒木豐久,及作曲家─三木剛,他們三人合作在當時號稱『鐵三角』從《償還》、《愛人》到《任時光自身邊流逝》創下了連續三年奪得「日本有線大賞」及「全日本有線放送大賞」的記錄,也令日本人對她刮目相看。鄧麗君以一位外國歌手在日本創下的「三連霸」至今尚無人能及,只是在那之後鄧麗君也漸漸的淡出舞台了。
鄧麗君由一句日文都不懂的少女而在幾年後能說能演,更在一九八五的十二月於NHK舉辦一場獨一無二的個人演唱會,著實下了不少的心血和功夫,她的成功是付出了許多的代價換來的。相信這也是多數日本歌迷及聽眾之所以對她如此推崇和難忘的原因。
一九七七年﹝民國六十六年﹞的七月三十一日晚間九點半台視播出一個 鄧麗君專輯,導播是陳君天,鄧麗君在開場白向久違的觀眾歌迷們說了一段話;在過去漫長的十五個月裡,我都在國外演唱,東飄西蕩就像沒有根的浮萍一樣。很多人嚮往藝人們在國外的生活,其實只有真正在國外演唱過的朋友才會了解其中的酸甜苦辣,那種感受的確千言萬語也訴說不盡…
鄧麗君在專輯中首次演出三段短劇,分別和倪敏然、王孫、秦風、張英頎、吳國良、雷鳴等,三段短劇都是她在日本參加電視台「八時全員大集合」演出的靈感,提供給製作單位,經過修改的幽默短劇,並在前後貫穿歌曲演唱,短劇之後鄧麗君回到了小學母校─蘆洲國小去尋訪當年的導 師李復揚 老師,師生重逢話當年,鄧麗君坐在當年的座位上,回想唸書時的情景;因為算數成績不理想,功課在中後段,但是在歌唱及演講方面表現突出,曾經代表班級和學校參加比賽皆名列前矛,只是這些光榮的紀念品如今都找不到了。
回想起這些片段,發覺鄧麗君對她的專輯節目其實是個重質不重量的人,專輯不多,但每次都很精緻,無論是節目內容或是選曲上都是精心挑選的,正因為如此,對於她偶爾的歸國消息,大家都抱著期待的心情,希望能透過電視上再見到她的風采。
一九八○年﹝民國六十九年﹞鄧麗君的歌聲飄揚到大陸彼端,一曲《何日君再來》受到億萬大陸同胞的喜愛,使得原本因護照風波而赴美研讀語文的鄧麗君頓時成了眾所矚目的焦點,風風光光的自美返台先赴金門勞軍,後在國父紀念館舉行義演,將門票所得一百五十萬零六百元,全數捐作自強愛國基金,率演藝人員之先鋒,獲得新聞局的獎勵。
一九八三年是鄧麗君邁入歌壇十五週年的一個里程碑,象徵著她走過的歌唱歲月,為了答謝一路走來支持她的歌迷們,特別籌辦了名為─十五週年東南亞巡迴演唱會,從12月起展開為期一個月的巡迴演唱。首站是香港的紅勘體育場,達六場之多。台北為第二站,於中華體育館舉行二場。接著是新加坡的國家劇院二場,國家體育館加一場,聽眾人數高達二萬六千人,由此可見歌迷對她的愛戴有多麼的深!
淡淡幽情─
鄧麗君對唐詩宋詞的喜愛,從一九八三年所發行的『淡淡幽情』專輯中可窺竊一二,在電視特別節目中,對每首詞賦的介紹亦將她的文學素養展露無遺,聽她詮釋李後主的「獨上西樓」蘇東坡的「但願人長久」聶勝瓊的「有誰知我此時情」李之儀的「思君」朱淑真的「人約黃昏後」常會使人不由自主的發出一抹淡淡的思幽古之情。鄧麗君的歌在一個很簡單的層次上,符合真善美的精神歌詞的內容極普通,歌曲的形式也很簡單,但是加上優美的旋律與她甜潤的嗓音後,自有一種平易近人的高雅,達到雅俗共賞的境界。
她的歌不深刻,可是耐聽,可以一聽再聽,特別適合在夜深人靜時靜靜的聆聽,回味不已,舒坦自在卻又不是像崇拜偶像般那樣的形成情感陷溺。
君在前哨─
鄧麗君在孩提時代跟隨九三康樂隊到過烏坵、大二膽勞軍,那時候多半是利用寒暑假時去。小時候的鄧麗君長的黑黑瘦瘦,一頭披肩長髮、不高的個兒,笑起來甜甜的模樣,令人印象深刻。即使是多年後的現在,看她的舊照依然如是。當年的阿兵哥替她取了個外號叫做「小可愛」。鄧媽媽記得有一次為了讓鄧麗君休息,就婉拒跟隨前去勞軍,結果康樂隊的人說:不行啊,人家指名一定要小可愛去呢!而這個小可愛長大後依然是阿兵哥們的最愛。在她勞軍生涯中,規模最大的一次就屬一九八一年﹝民國七十年﹞八月至九月間,為期一個月的「君在前哨」,這段時間她的足跡踏遍台澎金馬,國軍的大大小小軍事據點,歌聲也散佈在全省的營區中,並在台中清泉崗及高雄文化中心舉辦兩場內容一樣的勞軍表演,由醜男人凌峰擔任主持人,收到意想不到的「笑果」增添節目的趣味性,鄧麗君並首次帶給阿兵哥視覺的新享受,小露美腿,歌曲有抒情的、輕快的、熱門的、國台英語等,將她的歌藝毫無保留的完全呈現給親愛的三軍將士們。
另外她生前應華視邀約的兩場勞軍晚會亦屬大型的活動,國人有幸在她走完人生旅程前目睹她最後的勞軍演出,亦是她留給歌壇的另一種表率。
故事的結尾─
一九九五年五月二十八日星期日,風和日麗好天氣。
鄧麗君的最後告別式在台北市第一殯儀館景行廳舉行。殯儀館外有漏夜到來排隊為睹心中偶像最後一眼的民眾,隊伍綿延至民權東路行天宮,男女老幼或隻身或結伴,一身素服,沒有喧嘩、也沒有預見偶像的歡愉,無視於身旁車水馬龍的吵雜聲,只是靜靜的守候等待時間的消逝。
凌晨五點多一點,鄧麗君的遺體由工作人員護送至景行廳,由慈濟功德會的義工以及鄧麗君的三嫂和好友張玉玲分別替她梳妝、打扮,身著粉紅色旗袍裝的鄧麗君,及腰的長髮梳成辮子垂放在右胸前,躺在家人為她特別訂購的銅棺裡,靜待最後一次的舞台上演─向世人告別。四位兄弟早已泣不成聲,想起了老父生前說過的話『咱家有四名壯丁,一名獨生女,將來女兒出嫁時,四兄弟一人一邊,幫她抬花轎』可萬萬沒想到;一樣是四兄弟到齊,一樣是四人各一邊,而抬的竟然是送終的靈柩,叫人情何以堪哪!
七點半家祭開始,由鄧麗君的大哥代表。若大的景行廳由數萬朵鮮花和層層的布幔佈置成典雅的靈堂,四張放大的 鄧麗 君照片也用鮮花和白色緞帶點綴著分放在四處,靈堂上的遺照是一張身穿紅衫、長髮披肩、雙手合十的年輕照片,那神情彷若在看著芸芸眾生,卻不知已是天上人間了。
哀傷的家祭結束後,追悼會開始由趙寧首先致詞,依序為日本金牛座唱片公司社長舟木稔、鄧麗君生前好友何琍琍、總政戰部主任黃偉嵩以及台灣省長宋楚瑜,分別闡述鄧麗君的為人處世態度以及對歌藝方面的才華,五個人各說出一段他們所認識的鄧麗君,揭開鄧麗君鮮為人知的另一面。
公祭過程簡單而隆重,接著開放各界人士瞻仰鄧麗君遺容。此時,靈堂傳來由李壽全、童安格、李子恆共同整理譜曲的鄧麗君遺作『星願』的歌聲─「花影入水人入夢,風雨浮沉中星海深處不勝寒,幽幽獨眠愁。不堪回首望年少,人間難預料。莫將煩惱著詩篇,淡淡紅顏笑。天涯人悲歡皆夢,寂寞路知己難逢,無奈時,不妨隨風月朦朧,莫辜負似水柔情。在水一方歌聲裡願化作彩雲飛。千言萬語花落時,默默水東流」─哀怨的詞曲加上悠揚的旋律,讓人聽了不禁落淚。
十一點,在哀樂聲中由高層政府官員覆蓋黨旗及國旗,表揚她的敬軍愛國情操,接著起靈。館外仍有許多無法見到她最後一面的民眾在排徊,而中外媒體人員數百名相繼轉移陣地,前往金山鄉鄧麗君的長眠之地─金寶山安樂園,這一段路的車程須時二小時,由金寶山引導車帶隊,在下午一點半抵達墓園,早已守候多時的民眾和媒體將『筠園』圍的水洩不通,園方工作人員一一將人群疏導,十二位扶棺的三軍弟兄將靈柩安放在墓穴上方,由趙怡擔任安葬儀式的主祭,兩點整覆滿鮮花的銅棺緩緩的降下,兄弟和姪女們每人送君一把泥土,悲痛難掩,這永別叫人太難承受了!不只是對鄧家人而言,多少陪她走完人生最後這段旅程的歌迷們都同聲一哭!從今以後相逢只能在夢中,都盼「君」能夜夜入夢來。
藍天白雲,青山綠水,從此長伴君眠。掌聲歇止、繁華落盡,人生舞台落幕了,一代巨星就此香消玉韻。而她的一些為人知或不為人知的前塵往事並不因為她的逝世而消失,反而令人有更多的空間來重新思考及評估,究竟這些意象裡真正包含、代表的事實又是哪些呢?我們靜待世人的思考吧!
後記─
鄧麗君的歌不只是流行音樂,流行有褪色的時候,她的歌卻具有持久性與普遍性,超越時空的限制,觸動廣大人群的心弦。
在鄧麗君逝世二週年的特別節目裡,我到大陸訪問了一級演員陳道明,請他談談鄧麗君給他的感覺,初次見面的陳道明給我的感覺卻特別親切,也許是同為中國人之故吧!他說:「當時對於鄧麗君的歌,本身是一種好奇、一種吸引、一種誘惑,覺得特別非常好,但現在看來她已經是抹不去的一段歷史了,而且這段歷史不是說因為被經歷過而抹不去,就是因為每個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或深刻的影響,她的歌詞本身,包括她行為本身,歌的意識型態對於那時候的滲透,對於這一代的人潛移默化或多或少都有一定的影響,起碼我是這樣…」他也坦言,對鄧麗君的歌曲一度也排斥過,「就好像喝湯一樣,你喜歡這個口味的湯就讓你天天喝、餐餐喝,喝久了終會膩的…」,相信其中的道理不難讓人理解。
而日本音樂評論家中村先生則說:「我認為創造出像鄧麗君這樣的巨星是她的故鄉臺灣及華人社會的那股巨大的力量。鄧麗君的猝逝對我而言是一個重大的打擊,她過世後我仍找不出誰可以領導亞洲歌曲的人選,不能失禮地去將鄧麗君的早逝做和社會有關連的詮釋,但隨著香港歸還大陸所牽動的華人社會中,誰將會是繼鄧麗君之後成為大眾精神支柱的歌星,那是我最在乎之事」。
中村先生因為鄧麗君的過世而拼命的想找出廿一世紀亞洲流行歌曲的新領導人,也許至今仍在觀望之中,姑且不論其結果如何,就眼前而言鄧麗君擁有本世紀『亞洲歌姬』的美譽是不爭的事實,至於新世紀的新領導人將會是何人,且讓我們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