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ison女狼的札貨舖

2001 年的聖誕節，我遇見了一位可愛的老奶奶。

她是我的僱主的母親。我是應徵“伴護體健老太太”一職而雀屏中選的。

那一年她 82 歲。身子骨硬朗，住在老闆兒子工廠頂樓加蓋的房舍內。

她身材嬌小，短小精悍，她同時也是一位虔誠的一貫道佛堂堂主。

之前她有一位菲律賓外勞陪伴著她，但是三年合約即將到期，因此，她需要一位新的伴護人員。

公司的課長建議老太太最好請一位本國的道親較佳。

我碰巧剛離開台中的住宿佛堂，想再次的回到熟悉的中壢暫居。

許是老天爺牽的線吧！

我看到了那則很不一樣的廣告。

「徵伴護體建老太太」，旁邊加註「道親佳」

主要是因為我算是道親，所以我打了電話過去。擇日過去面試。

我從老闆處親口得到了這份工作。上班日就從 12 月 26 日開始。

老太太是外省人，家境還算不錯吧；自小從家中開漢藥店的大人那兒學了不少的中藥藥草知識。

拜老太太之賜，這些知識同時也讓我受益匪淺。因為奶奶經常為我的身子燉補食材。

老太太有六男一女。我的老闆排行老五。是一位成功的科技實業家。

老太太為了鼓勵兒子和兒子的員工茹素，每天中餐和晚餐都親自下廚料理。

即使如此，身為堂主的一天三次的佛規禮節卻也一點兒都不含糊。

所以我每天跟著頂禮膜拜，然後聆聽老太太的“道心”隨時充滿法喜。

我和老太太的一天是這樣度過的：

一大早 5:30 起床、梳洗。

接著我去準備開水，沖泡一杯茶葉茶，作為敬茶之用。

然後開始獻茶、獻香、嗑頭、向所有諸天仙佛請安問早。

之後老太太教我用一顆小蘋果、一粒大番茄、一支西洋芹、一把高麗菜、半根小黃瓜、一小段紅蘿蔔，全部切成丁之後加一些水打成蔬果泥，一人一杯 (馬克杯 ) 加上兩片吐司，就是營養又豐盛的早餐啦！

我看老太太都會加一匙的黑芝麻粉，或是其他的穀粉類，如此應該可以更耐飽吧！

還有吐司也總是塗上奶油或是花生醬之類的。

老太太總是配著電視吃早餐。聽一位和尚在講經說法。

我則望著窗外天空的白雲變化。還有低於5 樓之下的鄰居廠房頂上風光。

至今我已經離開老太太多年了，但我還是經常的打果菜泥來喝，甚至還加了些堅果類下去，味道更棒了。

早餐之後，有時我們會去惹花拈草一番。對此道，可以看出老太太的多樣博學呢！

有時則是聞道時間。不忘天命的她總是循循善誘的渡化眾生。

只要有開班，一定會有在樓下上班的一些外勞上來求道。奈何道心有餘、體力不足矣！

每日必做的是準備午晚餐的菜色。和熬一鍋營養的湯，是極為普通的日常作息了。

當11:20 的時候，我們必須準備獻午香和嗑頭了。

11:40 老太太開始動鍋鏟，我則在旁邊幫忙遞碗盤和接收菜餚上桌，有時也切切水果吧。

最大的收穫是從旁實際記錄了一本完美又經典的素食食譜。

12:00 樓下的午休鐘聲一響，我就可以開始排碗筷了。

大多時候是課長和經理級以上的幹部會上來吃素食餐。

當然老闆和必是其中之一。

午餐則是電視新聞時間，聽時事、看實勢、批現實...

說實在的，我不太喜歡插話討論有關政治的問題，所以我總是謹言慎行的應對著。倒也相安無事。

老太太是不上床睡午覺的。她頂多坐在她房間內的藤椅上瞇一下小憩，所以我只好陪著她一樣。

有時我會開車載她去附近的黃昏市場買菜。

我到職之前都是由她大兒子從台北下來載她去採買。聽說一週一次。

喔！一直忘了提，還有一位新來的越南外勞是專門負責清潔的。

比如洗碗、洗菜、掃地、拖地、洗衣服之類的吧！

所以這會兒提菜的事兒就交給了外勞。

然後在下午4 點之前必須回到佛堂，為晚獻香準備。

這也是為什麼老太太平常不願意出遠門的原因。

因為心裡擱著一塊大石頭，供奉著諸佛菩薩，帶著出門老覺得彆扭吧！

就連老闆的女兒在加拿大唸書，寫信回來邀她過去走走，她都興趣缺缺哩！

虧得老闆還把這好康的事兒交給我，說：如果妳有本事說得動她肯去，所有旅費我全包了！

哈哈！老太太怎敢放著一屋子的菩薩在家，自己跑出國去逍遙呢？

別鬧了吧！老闆大人！雖然你承諾會每天早晚給菩薩們上香。依然無法叫人安心哪 ...

下午 4:20 開始獻晚香、磕頭。

所以一天下來，我已經嗑了1,200 個頭了。腿酸手麻 ...

沒想到這些日子的付出，在我日後都一一的回報予我。

傍晚 5 點吃晚餐在當時是破了我前半生的記錄了。

只不過入境必須隨俗，所以我度過了不少因為吃素加上距離早餐有14 個小時之遙的必須吃宵夜的日子。

老太太一直很獨立。自己洗澡、自己清洗內衣褲。不假他人之手。

但！她要的正是晚上到早上兒子們來上班之前的這段空窗期，必須有個伴陪她聊天說話。

所以，我晚上捨棄舒服的床和被，睡在她房間內的三人座藤椅上度夜。

只是為了就近照應她，畢竟，她已經 82 歲了。

加上之前曾經跌倒摔傷了腰骨，我怎能不多費一點兒心思呢！

初期，我花了三天的時間找出和她之間的磨合點，畢竟我是新歡，而舊愛又必須回去菲律賓了。

我知道她心中的不捨，看她送了一堆禮物讓她寄回家香就知道了。

其實我也把握了她返國前的最後兩天，當面向她討教了許多該注意的事項。收穫頗多。

當我和老太太互相之間的心門都打開了之後，所有的事情都一帆風順啦！

我們經常天南地北的聊起來，我的眾多社會經歷和她的漫長人生經歷為我們締造許多的話題。

偶爾，我們也會八卦一下，或者是小三八一下，然後兩人笑得喀喀喀的像綻放的花朵一樣！

我總感覺自己和老人家特別有緣，也極愛和上了年紀的人聊天。

我很喜歡聽老太太訴說抗戰期間發生的許多軼事，以及他們一家人如何輾轉來到台灣的過程。

有時候我做筆記的速度跟不上老人家的回憶滾輪，而必須喊卡，請她暫停或是倒帶回去。

那總是惹的我倆哈哈大笑，甚至還被老闆撞見了好幾次這種歡樂的場面。他一臉的歡顏被我給偷喵到。

老闆見我有此心意，大約是心生感動吧！

說要買張沙發床換掉藤椅，問我想要哪一種款式的？不過先被老太太給擋了，說是別浪費錢啦！

哈哈哈哈 ...

我和老太太的相處緣分在2 個半月後劃下休止符。

我因為子宮內長了7.8 cm 的肌瘤血流不止而去動了摘除手術。

手術出來之後，麻藥尚未完全消退之前，我是處於昏迷的狀態的。

醫生說因為肌瘤過大，必須採用傳統的剖復手術，這讓我的腹部又劃下了很長的一刀直線。

在意識模糊之中，我看見每天膜拜的諸天仙佛在我病床前圍成一圈，有彌勒佛、濟公、觀世音、呂洞賓、關公等仙佛從我的頭部開始一直旋轉到腳部，持續有一段時間。

結果，我的傷口從開刀後到我出院回家的七天之中，一丁點兒也沒痛過。

開完刀之後僅遵醫生和老太太的囑咐，在家休息調養身體。

怎知這一休息，就休成了長假啦！

因為生性節儉的老太太在我休養期間，適應了那位越南妹子的陪伴，認為不需要再花費可以請兩位外勞的薪水再僱用我，所以我就給她再見拜拜了 ...

雖然短暫的相處，卻是留下了一輩子都值得的回憶。

此刻在生活上的空檔，只要想到了老奶奶，我就會轉個彎繞過去看看她。

畢竟！“老即是寶”啊 ~~  

            2007年夏天，我去探訪老太太時和她合照了一張留念。

              近 90 歲的她總說是佛祖在保佑著她，想走，也走不了...